我痴迷于灵芝研究数十年,特别重视灵芝的药理作用及其机制的研究,也兼顾灵芝的化学成分和产品开发及应用的研究,也因此与灵芝学术界和产业界结下了不解之缘。
文/林志彬
我痴迷于灵芝研究数十年,特别重视灵芝的药理作用及其机制的研究,也兼顾灵芝的化学成分和产品开发及应用的研究,也因此与灵芝学术界和产业界结下了不解之缘。去年12月去台湾大学访问时,许瑞祥教授邀请我参加他主编的《我与灵芝》一书的撰写,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我的灵芝研究历程总结如下。
1971年全国开展了防治慢性支气管炎工作,从民间验方中发现灵芝对慢性支气管炎有效,因而上级主管部门向我们下达了研究灵芝防治慢性支气管炎疗效和机制的任务,并成立了北京市防治慢性支气管炎灵芝研究协作组,基础与临床相结合,开始工作,也从此开始了我的漫长的灵芝研究工作。
我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后更名北京医科大学,现北京大学医学部)医疗系,是学西医的,毕业后留校任教,教药理学课程,因此非常自然地把研究的目标设定在慢性支气管炎的咳、痰、喘、炎四症上。
初步药理研究结果虽也发现灵芝制剂如灵芝子实体醇提取物和水提取物、灵芝发酵浓缩液等有一定的镇咳、平喘作用以及抑制过敏介质释放作用,但这些作用均远不及常用的止咳药、平喘药和抗过敏药,而且临床疗效特点也不相同。
临床应用灵芝制剂治疗慢性支气管炎起效较慢,一般要1~2周才产生疗效,有效病例的咳、痰、喘、炎症状减轻或消失,同时伴有食欲增加、睡眠改善、体力增强、畏寒减轻、不易感冒等表现,对中医辨证属虚寒型和痰湿型患者效果尤佳。然而,用我们已获得的研究结果很难解释灵芝的临床疗效,如何进一步研究,令人困惑。
就在此时我幸运地参加了西医脱产学习中医班(简称:西学中班),尽管半年学习时间不长,但可全力以赴的学习中医学理论,每天还有半天的时间在门诊把脉诊治患者,也包括用灵芝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临床实践,使我逐渐认识到中医辨证论治的理论与西医不同,其核心是以人为本,调节人体平衡。同时,也体会到灵芝防治慢性支气管炎的疗效并非一般的对症治疗,而是其扶正固本作用的结果。
中医学理论认为健康和疾病均属于正邪相争的不同状态,健康是由于“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但此时并不一定无邪;而疾病则是“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但治疗疾病不一定要彻底消除外邪,只要达到“邪不可干”即可。
慢性支气管炎是气管、支气管粘膜及其周围组织的慢性炎症性疾病,其发病机制复杂,与感染因素、环境因素、免疫功能障碍等有关,其中细菌、病毒感染、环境污染是外邪,而免疫功能障碍则反映机体正气虚衰,因而治疗则应“扶正固本”。
从此时起,我们一直以扶正固本作为主线研究灵芝的药理作用和疗效机制。我们建立了灵芝治疗慢性气管炎的扶正固本作用的假说,认为灵芝的扶正固本作用可能与其增强心、肝、肾等重要器官以及免疫系统的功能有关。
此后,我们的一系列中西医结合药理研究结果证明了这一假设。灵芝提取物及其所含灵芝多糖确能增强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促进T细胞和B细胞增殖,促进免疫球蛋白生成,促进细胞因子如白介素1(IL-1)、白介素2(IL-2)、及干扰素γ(IFN-γ)的生成。
在细胞分子水平,发现灵芝多糖能促进淋巴细胞的DNA多聚酶α的活性以及细胞因子的基因表达。在免疫抑制剂、抗肿瘤药、应激、衰老、吗啡成瘾性引起免疫功能低下时,灵芝多糖还能使降低的免疫功能恢复至正常或接近正常水平。
灵芝抑制过敏反应介质释放的作用则可降低过敏原诱发的免疫性炎症反应。此外,灵芝还能保护气管的纤毛柱状上皮细胞、杯状细胞和软骨细胞,减轻吸入烟雾引起的慢性炎症病理改变。
这些结果指出,灵芝对慢性支气管炎的疗效主要是通过增强患者的免疫功能,进而增强机体对细菌、病毒感染的抵抗力,减轻一些诱因引起的气管、支气管的慢性炎症变化而达到的。也就是灵芝提高了正气,增强了抵御外邪的能力,实现了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达到了防治慢性支气管炎的目的,故我们把灵芝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疗效机制定位在“扶正固本”上。
这些研究成果于1974~1981先后发表在《北京医学院学报》上,应该是最早发表的灵芝药理学研究论文,其中,1981年在《北京医学院学报》发表的“灵芝的研究和中医扶正培本治则的探讨”,是中西医结合研究灵芝扶正固本作用理论的最早的文章。
1979年我撰写的“我国灵芝药理研究现状”在《药学学报》发表,此文综述了灵芝的化学成分、药理作用和临床研究的进展,其中包括许多在国内学术会议上报告的未发表研究资料。该文让国内外灵芝研究者能较全面了解上世纪70年代我国灵芝药理研究和临床应用的情况,并被广泛引用。
上世纪70年代,日本学者发现灵芝对小鼠体内的移植性肿瘤生长有抑制作用后,曾假设这一作用可能与灵芝的免疫增强作用有关,但始终未予证实。我对这一假设十分有兴趣,认为它与中医治疗肿瘤的“扶正祛邪”治则相符,值得深入研究。
于是我们就开始研究灵芝是否有增强抗肿瘤免疫力的作用?很快,我们发现,灵芝提取物和灵芝多糖在体外不能抑制肿瘤细胞增殖,也不能诱导肿瘤细胞凋亡,但在体内却有明显的抗肿瘤作用。
为什么?进一步采用细胞分子药理学和血清药理学相结合的方法研究,发现灵芝在体内有抗肿瘤作用是因为它能促进巨噬细胞的 TNF-a mRNA 表达和 T 细胞的 IFN-γ mRNA 表达,使 TNFa 和 IFN-γ 生成增加,通过此二细胞因子的作用,抑制肿瘤细胞增殖,促进肿瘤细胞凋亡。
后来,我们进一步发现,灵芝多糖能促进树突状细胞(DC)增殖、分化及其诱导的细胞毒作用,如灵芝多糖能促进 DC 诱导的细胞毒T细胞(CTL)的 IFN-γ mRNA 和蛋白质表达,也促进 CTL 的颗粒酶 B 的 mRNA 和蛋白质表达。灵芝多糖还能增强细胞因子活化的杀伤细胞(CIK)的增殖及其活性等。可见灵芝多糖的抗肿瘤作用主要是通过增强机体抗肿瘤免疫力而实现的。
我们还发现灵芝多糖可促进骨髓造血功能,有抗放射作用,增强化疗药的抗肿瘤作用和拮抗化疗药的免疫系统、骨髓和胃肠道的损伤作用。最终,将灵芝的抗肿瘤作用定位在肿瘤放疗和/或化疗的辅助治疗上,即灵芝可增强放、化疗的抗肿瘤疗效,减少其抑制骨髓造血功能和免疫功能等不良反应。我们的研究为正确评价灵芝在肿瘤治疗中的作用提供了理论根据。
2002年,我的研究生在探索性试验中发现,给接种人肺腺癌细胞(PG)的裸鼠(BALB/c nude mice)灌胃灵芝多糖肽,可显著抑制肿瘤生长。大家都知道,裸鼠是先天免疫功能缺陷的小鼠,不可能像免疫功能正常小鼠一样通过增强免疫力发挥抗肿瘤作用。因而,这一发现除让我们惊奇外,也促使我们进一步探讨其原因。
我首先想到的是,是否裸鼠种系不纯?于是就让研究生检测裸鼠的免疫功能。结果发现裸鼠确实是 T 细胞免疫缺陷小鼠,对刀豆素 A(Con A)刺激完全无反应,而且灵芝多糖肽对裸鼠的巨噬细胞吞噬功能也无影响。因此,不能用增强抗肿瘤免疫力来解释灵芝多糖肽对裸鼠的抗肿瘤作用。应该如何解释呢?
经过分析讨论,我们把研究目标锁定在灵芝多糖肽对肿瘤血管新生的影响,并开始试验。我们采用了经典的鸡胚尿囊膜(CAM)试验,培养8天的 CAM 上血管丰富,可用来观察药物对血管生成的影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很快就观察到灵芝多糖肽对鸡胚尿囊膜的微血管生成有抑制作用。这一结果鼓励我们进一步研究灵芝的抗肿瘤血管新生作用。
在人脐带血管内皮细胞(HUVEC)的试验中,我们进一步发现,灵芝多糖肽能抑制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生成,抑制 HUVEC 增殖;通过抑制抗凋亡基因 Bcl-2 表达,促进凋亡基因(Bax)表达,而促进 HUVEC 凋亡;抑制在缺氧条件下培养的 PG 细胞产生 VEGF。
这些结果证明,直接抑制肿瘤血管新生是灵芝抗肿瘤作用的重要机制,此外,由于 IFN-γ、IL-12能抑制肿瘤血管新生,灵芝通过促进 IFN-γ 生成还能间接抑制肿瘤血管新生。
研究结果指出,灵芝多糖肽可能通过抑制肿瘤血管新生,切断肿瘤的血液供应,使肿瘤细胞得不到营养,因而死亡。这些结果发表在《Acta Pharmacol Sin(2004)》和《Science(2006)》上,至今仍被广泛引用。
受前面意外发现的启发,我们扩大了研究范围。尽管发现灵芝多糖肽(Gl-PP)对人肺癌 PG 细胞的增殖无抑制作用。但对肺癌细胞的其它特性是否有影响?于是就应用细胞划痕运动实验、细胞黏附实验、金属蛋白酶活性测定实验及 RT-PCR 法测定金属蛋白酶 MMP-9 mRNA 的表达,观察 Gl-PP 对肿瘤运动、黏附及金属蛋白酶 MMP-9 活性和 mRNA 表达的影响。
结果发现,灵芝多糖肽作用后的 PG 细胞,其运动性和黏附性明显被抑制,金属蛋白酶 MMP-9 活性呈剂量依赖性下降,MMP-9 mRNA 的表达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
已知具有转移能力的肿瘤细胞,能直接分泌或者通过诱导宿主基质细胞分泌胶原蛋白酶降解细胞外基质(ECM) ,基质金属蛋白酶 MMP 是人体内降解 ECM 的主要蛋白酶家族,其活性是影响肿瘤细胞侵袭和转移的重要因素之一,衡量药物对肿瘤细胞分泌金属蛋白酶的水平的影响,是评价该药物抗侵袭作用的一个重要方面。
金属蛋白酶 MMP-9 可能是灵芝多糖肽作用的重要靶点,通过抑制 MMP-9 表达及其活性,灵芝多糖肽可抑制人肺癌 PG 细胞的侵袭性。
总所周知,肿瘤细胞对化疗药产生耐药性是化疗失败的主要原因,灵芝联合化疗药对癌症病人的增效减毒作用是否也涉及到影响肿瘤细胞对化疗药的耐药性?带着这个问题,我们又向新的研究领域进军,开始研究灵芝多糖对人白血病细胞株 K562 多药耐药性的影响。
在体外培养的具有多药耐药性的白血病细胞株 K562/ADM 细胞中, 加入不同浓度的灵芝多糖可明显翻转 K562/ADM 细胞对化疗药阿霉素(多柔比星)的耐药性, 恢复其对阿霉素的敏感性,最适浓度的灵芝多糖可使 K562/ADM 细胞对阿霉素增敏近7倍。
在激光共聚焦显微镜下,可见 K562/ADM 细胞内阿霉素的蓄积明显低于敏感的 K562 细胞,加入 Gl-PS 可使 K562/ADM 细胞内阿霉素的蓄积恢复到与敏感的 K562 细胞相似的水平。
进一步的研究还发现,Gl-PS 翻转 K562/ADM 对阿霉素的耐药性与其下调肿瘤细胞的 P-糖蛋白(P-gp)和多药耐药相关蛋白(MRP1)的表达相关。这一重要发现迅速发表在 Acta Pharmacol Sin(2008),没有想到的是这篇论文还引发了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
2008年暑假的一天,我接到美国贝克曼研究所肿瘤细胞生物学实验室的David Sadava 博士的电邮,说他想利用来北京开会的机会访问我们研究室,交流灵芝研究,我立即回信表示欢迎。
他来的那天,我在办公室接待他,向他介绍了研究室的工作,并赠送灵芝研究论文的单印本给他。他接过单印本,一下就发现其中“灵芝多糖逆转 562 耐药细胞株多药耐药性”的论文,稍加浏览后,便对我说:“I am number two!” 原来他的实验室也在作灵芝菌丝体提取物对敏感或多药耐药小细胞肺癌细胞的影响研究,工作尚未结束,故有“我是第二”之说。
第二年,他的论文在 Cancer Letters(2009)发表,报告灵芝提取物可翻转具有多药耐药性的小细胞肺癌细胞对抗肿瘤药依托泊苷和多柔比星的耐药性,并在致谢栏中感谢我们在北京的讨论。回顾这一往事,在为我们研究团队的成就感到骄傲的同时,也很欣赏 David Sadava 博士的学者风度。
这些细胞分子水平的研究虽然证明灵芝可逆转肿瘤细胞对抗肿瘤药的多药耐药性,但终究是体外试验的结果,是否在整体条件下,也能重复出来?
于是我们给裸鼠皮下接种多药耐药的人白血病细胞株(K562/A)和敏感的人白血病细胞株(K562),通过测量肿瘤生长情况及瘤重,RT-PCR 检测瘤组织谷胱甘肽转移酶π(glutathione transferase π, GST-π)mRNA 水平表达,蛋白免疫印迹法检测瘤组织内 GST-π 及 caspase-3 蛋白表达,进一步观察了灵芝多糖在裸鼠体内逆转人白血病细胞株(K562/A)的多药耐药性及其机制。
结果发现,灵芝多糖联合多柔比星(ADM)可明显抑制肿瘤生长速度,恢复 K562/A 对化疗药物的敏感性;显著上调肿瘤细胞的凋亡基因 ccaspase-3 蛋白表达,抑制肿瘤生长;明显抑制 GST-π mRNA 和蛋白水平表达,抑制肿瘤细胞的解毒功能,从而增强化疗药的抗肿瘤作用,逆转 K562.A 的多药耐药性。这一研究结果比仅有体外试验的结果,更有利于解释临床上灵芝对化疗药的增效作用。
上世纪70年代期,为了观察灵芝子实体提取物增强小鼠抵抗恶劣环境(条件)的影响,我们设计了一些实验,如抗缺氧、抗寒冷、抗高温、抗疲劳、抗放射等实验。当时,学院还没有 60钴(60 Co)辐照设备,每次要用小轿车护送几十只试验用的小鼠去中国农业科学院的 60 Co 辐照实验室进行照射,这在全民骑自行车的年代也算是很奢侈的了。
试验时,把每只小鼠固定在特制的玻璃圆筒中,等距离环绕在 60 Co 源周围,接受 60 Coγ 射线全身照射。照射后将小鼠运回实验室饲养、观察。结果发现,在亚致死剂量 60Coγ 射线照射前和照射后2周,给小鼠灌胃灵芝子实体提取液,能显著降低动物的死亡率。照射后给药,虽对照射后30日小鼠死亡率无明显影响,但可使死亡动物的平均存活时间明显延长。
这一发现于1980年用中英文发表于《科学通报》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我们推测灵芝对放射性损伤的保护作用可能与其刺激骨髓造血机能有关。
进一步研究证实了这种推测,腹腔注射灵芝多糖 D6,可使 3H-亮氨酸、3H-胸腺嘧啶核苷和 3H-尿嘧啶核苷分别参入骨髓细胞蛋白质、DNA 和 RNA 的参入量较对照组显著增加,说明灵芝多糖能促进骨髓细胞蛋白质、核酸的合成,加速骨髓细胞的分裂增殖。以后,我们还发现灵芝多糖可拮抗化疗药环磷酰胺引起的小鼠骨髓抑制。
最近,我们的研究证明:化疗药甲氨喋呤(MTX)可使小鼠的小肠绒毛变短、融合,隐窝细胞消失,杯状细胞减少。电子显微镜下可见肠上皮细胞的微绒毛紊乱、变短、缺失,核膜和线粒体肿胀。灌胃灵芝多糖可使小鼠小肠的上述形态学变化明显减轻。
与正常对照组相比,MTX 模型组的肠匀浆上清液中,MDA 含量明显增高,总超氧化物歧化酶(T-SOD) 活性明显降低。灵芝多糖使降低的 T-SOD 活性明显升高,增高的氧化产物丙二醛(MDA)明显降低。即灵芝多糖能改善 MTX 所致的小鼠肠道黏膜氧化应激损伤。
从上述研究结果来看,我们与其它学者的研究内容非常相似,但我们的研究目的却非常不同。许多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更多的是想通过研究从灵芝中寻找出一种具有细胞毒的成分如三萜、蛋白、肽类或其它成分,通过抑制肿瘤细胞生长过程中的不同环节,伤杀肿瘤细胞。
这仍然是传统的抗肿瘤药药研发思路,我曾坦率地对来实验室访问的美国同行说过,这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多年来我一直参与新药的研究与开发,新药研究的思路是“以终为始”,也就是说先定位研究的产品做什么用,然后再以此为目标进行研发。因此,灵芝的研究也必须考虑其终极目的,是作为化疗药进行研究,还是作为与化疗药联合应用的辅助治疗药进行研究?
大量的临床研究和用药实践证明:灵芝可增强机体的抗肿瘤免疫力,提高化疗药的疗效;减轻化学治疗(也包括放射治疗)引起的白细胞减少、脱发、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腹泻、体重减轻、肝肾损伤等毒副作用,提高肿瘤患者对化学治疗的耐受性;改善肿瘤患者的生活质量,延长患者的生存期。
尽管少数失去放化疗机会的患者,单用灵芝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更多还是用于辅助化疗和放疗治疗肿瘤。我们的研究就是立足于这个基础上,去探讨灵芝为什么能增强放化疗的疗效?为什么能减轻放化疗的毒副作用?为什么能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
长期以来,由于未把肿瘤看成是全身性疾病,其治疗一直是企图杀灭所有肿瘤细胞来“根治”肿瘤,而采用的放化疗却敌我不分,在杀伤肿瘤细胞的同时,也杀伤了人体免疫系统、血液系统、胃肠系统等系统的正常细胞,不仅影响治疗,甚至致命。
近年来,学术界已提出与肿瘤“和平共处”的概念,即通过治疗控制肿瘤发展,减少肿瘤对人体的危害,长期保持患者的生活质量,与肿瘤共存。这与中医“扶正祛邪”的理论相符,这一理论认为健康和疾病均属于正邪相争的不同状态,健康是由于“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而疾病则是“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但治疗疾病不一定要彻底消除外邪,只要达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即可。
联系到肿瘤的发病的分子生物学机制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每一个人体内都有癌基因和抑癌基因,由于它们在神经-免疫-内分泌网络的调控下,相互制约,抑癌基因占优势,多数人不患癌症;相反,当这种调控机制障碍时,癌基因占了优势,就易患癌症。
前者就是正气存内,邪(癌基因)不可干(不致病),后者则是正气不足,邪(癌基因)占了优势,开始在体内作怪,导致发生癌症。从中医扶正祛邪治则来看,肿瘤的化学治疗和放射治疗只重视了“祛邪”,而忽视了“扶正”,甚至伤及正气。
灵芝在肿瘤化学治疗和放射治疗中的作用,恰是弥补了此二疗法的不足,即真正作到了“扶正祛邪”。灵芝的抗肿瘤作用和放化疗损伤保护作用,就是“扶正祛邪”作用的现代科学解释。
我不太喜欢用“和平共处”这几个字,因为这个邪(癌)很凶恶,它是不会主动讲和平的,必须与其斗争。灵芝扶正祛邪与癌魔斗争,就是从多条途径提高患者机体的抗肿瘤能力,提高放化疗疗效,抑制肿瘤发展,降低其危害,同时也减轻放化疗的毒副作用,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实现与癌共存。
从1981年我们初步提出用现代科技方法研究灵芝扶正固本作用的假说开始,至今已30年有余,经过我们的努力,终于形成了理论,以指导灵芝的进一步研究和产品开发。
2010年我作为首席科学家主持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第6次论坛科学理解传统医学,并在会上做了“中西医结合研究诠释灵芝的扶正固本功效”的学术报告,从基础到临床全面总结了灵芝扶正固本作用的现代研究成果。与我的研究思想相应,在会上我特别强调,“(传统医药)有效就是科学,能说清楚为什么有效就更科学了”,我希望这能为学术界共识。
灵芝的免疫调节作用和抗肿瘤作用的研究也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关注,多年来我曾应邀在美国哈佛大学和密歇根州立大学、日本富山医科药科大学、马来西亚马来亚大学、法国施维雅研究院、荷兰莱顿大学、日内瓦大学、韩国国立汉城大学和大邱大学等作过学术报告,特别是在14届世界药理学大会(美国,旧金山,2002)和16届世界药理学大会(丹麦,哥本哈根,2010)上,我应邀作题为“灵芝多糖抗肿瘤作用的免疫学机制”和“灵芝的多靶点抗肿瘤作用及其意义”的专题报告。
由国际药理学联合会(IUPHAR)主办的世界药理学大会每四年举办一次,被邀请作报告者均是某一研究领域的著名学者,故我十分珍惜这些机会,认真报告,并受到与会者的重视和好评。
中药的现代研究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多学科合作。多年来由于我们缺乏植物化学力量,灵芝有效成分的药理作用和作用机制的研究受到限制。2000年我与药用真菌专家林树钱研究员推动成立了福州绿谷生物药业技术研究所,后来又与福建农林大学合作共建,有了更大的发展,我兼任该所所长。
这是一个应用理论与产品开发兼顾的研究所,在林树钱的主持下,进行灵芝有效成分的提取、纯化工作,获得了理化性质清楚的灵芝多糖肽、三萜和甾醇类化合物,供我们进行药理研究。此后,除继续灵芝抗肿瘤作用机制的研究外,还根据中医理论和来自临床应用的信息,扩大探索了许多研究领域。
1974年我们首先发现,灵芝子实体提取物对四氯化碳(CCl4)肝损伤小鼠有保肝解毒作用。随后,我们进一步研究发现,从灵芝子实体中提取的总三萜(GT)和三萜组分(GT2)是灵芝保肝作用的重要有效成分,它们除对 CCl4 和 D-氨基半乳糖引起的肝损伤有明显的保护作用外,还对卡介苗(BCG)+脂多糖(LPS)引起的免疫性肝损伤有明显保护作用,GT 和 GT2 可明显降低上述肝损伤小鼠的丙氨酸氨基转移酶(ALT)和甘油三酯(TG),且 GT2 的有效剂量明显低于临床常用保肝药吗洛替酯。
灵芝三萜类化合物还可使免疫性肝损伤时升高的一氧化氮(NO)水平呈现降低的趋势。在原代培养的肝细胞,灵芝三萜同样对卡介苗(BCG)+脂多糖(LPS)引起的肝细胞损伤具有明显保护作用。
灵芝三萜类的保肝作用与其抗氧化作用密切相关,灵芝三萜类可使因肝损伤升高的脂质过氧化产物丙二醛(MDA)降低,而使肝损伤时降低的肝脏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性和还原型谷胱甘肽(GSH)含量显著升高。
我们还发现,给小树灌胃灵芝多糖可显著降低BCG诱发的免疫性肝损伤小鼠肝重和血清 ALT,减轻肝脏的病理组织学损伤。免疫组化研究还可见,灵芝多糖抑制免疫性肝损伤小鼠肝脏的肉芽肿形成,使其数量减少。
在原代培养的小鼠肝细胞,BCG + LPS + IL-1β + TNF-α + IFN-γ 诱导的肝细胞损伤较之单纯 BCG 诱导的肝细胞损伤更为严重,ALT活性和NO水平更高,灵芝多糖使之显著降低。
给实验小鼠注射四氧嘧啶,通过破坏胰岛 b 细胞,可诱发与人类1型(胰岛素依赖型)糖尿病类似的实验性高血糖。我们发现,注射或灌胃灵芝多糖能提高四氧嘧啶诱发的实验性高血糖小鼠血清胰岛素水平,降低血糖。
进一步的研究还发现,灵芝多糖的这一作用与其抑制四氧嘧啶引起的氧自由基增加和脂质过氧化反应,保护胰岛 b 细胞,维持其胰岛素分泌功能处于较正常的水平有关。据文献报导,灵芝还明显提高肝脏葡萄糖激酶、磷酸果糖激酶、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活性,降低肝糖原含量。
这些均指出,灵芝的降血糖作用可能是由于其在体内的抗氧化作用,保护了胰岛 b 细胞,提高了血浆胰岛素水平,加快了葡萄糖的代谢,并促进外周组织和肝脏对葡萄糖的利用的结果。
我们还发现,灵芝多糖对多次注射小剂量链脲霉素(MLD-STZ)引起的小鼠免疫性糖尿病有明显的保护作用。灵芝多糖不仅能明显降低 MLD-STZ 诱导的自身免疫性糖尿病小鼠血糖水平及糖尿病的形成率,还能促进胰岛细胞葡萄糖转运蛋白2(GLUT2)的蛋白表达,改善胰岛细胞的胰岛素分泌功能。
我们还发现,灵芝多糖对链脲霉素引起的小鼠糖尿病肾病有明显的保护作用,可明显减轻糖尿病肾病小鼠的肾小球病变和尿蛋白含量。并初步证明这一作用与灵芝多糖的抗氧化清除自由基作用有关。
最近,我们进一步发现灵芝多糖促进链脲霉素引起的1型糖尿病小鼠的皮肤伤口愈合与新生血管生成,此作用可能与灵芝多糖抑制糖尿病小鼠皮肤的锰超氧化物歧化酶(Mn-SOD)硝化,增强 Mn-SOD 和 GPX 活性,抑制氧化还原酶 P66ShC 表达和磷酸化,发挥抗氧化应激作用有关。
早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就发现灵芝子实体提取物、菌丝体提取物、深层发酵液有强心作用,前二者还能增加小鼠心肌摄取 86铷(86Rb),改善心脏微循环。
2001年福州绿谷生物药业技术研究所从灵芝子实体中提取纯化出一种新甾醇类化合物(GS),并获得专利。初步试验发现,GS对体外培养的大鼠大脑皮层神经元具有保护作用。据此,我们设想 GS 可能对脑损伤有保护作用。
于是首先建立了体外培养的缺氧再氧化损伤神经元模型,发现 GS 对受损神经元有明显的保护作用,此作用与GS降低损伤神经元内异常升高的 MDA 水平,明显增强神经元内 SOD 及 Mn-SOD 活性以及拮抗 NF-kB 活化与核转位,抑制 I-kB 降解有关。
此外,GS 还使损伤神经细胞培养上清中 TNF-α 和 IL-1β 的水平降低。随后,在大鼠大脑中动脉缺血再灌注损伤模型,我们观察到,灌胃 GS 可降低大脑水肿的程度,改善神经运动功能障碍,减轻病理组织学改变,降低大脑组织 MDA 水平,升高 SOD 和 Mn-SOD 的活性,对脑缺血再灌注损伤有明显的保护作用。
我们还发现,灵芝多糖对体外培养的缺氧再氧化损伤的大鼠大脑皮层神经元有类似 GS 的保护作用。这些结果为灵芝用于防治缺血性心脑损伤等提供了初步的理论根据。
1980年在江苏金湖召开首届全国药用真菌学术会议,我做了“灵芝的药理研究进展的学术报告”,这是我首次在全国学术会议上做学术报告。全国药用真菌学术会议迄今已召开10届,每次会上灵芝的研究均是重要议题。
1991年中国药学会、中国食用菌协会、北京医科大学共同在北京召开了国内首次灵芝研究专题讨论会。1994年北京医科大学主办了'94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Ganoderma Research。此二次会议交流促进了国内外的灵芝研究,也推动了灵芝产品的研发和应用。1994年会上与许瑞祥博士相识,又从相识到相知,迄今已20载。
2000年,中国、韓国、新西兰、中国香港的学者在香港特别行政区注册成立了国际灵芝研究学会(International Society on Ganoderma Research),我担任学会主席。最近学会召开扩大的理事会,增加了新的理事包括来自美国、台湾的学者。学会的主要任务是开展灵芝学术交流,推动灵芝产品的研究、开发、生产和应用。
进入21世纪以来,每隔2~3年,学会单独或与有关学术团体合作举办一次学术会议。参会者除灵芝研究各个领域的学者外,还有灵芝生产、经营等方面的人员参加。由于会议议题均围绕灵芝的研究,有共同语言,故每次会议的学术气氛浓厚,令人难忘。
2011年8月在北京中国科技会堂召开”2011 International Meeting on Ganoderma Research”时,正值我从事医学教肓、科研50周年,同事和学生们为我举办了大型庆典晚宴,包括会议参加者在内的近300人齐聚一堂,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也亲自到会,会上大家对我的支持与祝贺,让我十分感动。
那一年也是我与妻子林玉珍相恋50周年,重病中的她,在晚宴上一直含笑与我一起招待客人,不由使我想到,50年成就与她的理解、支持和帮助密不可分,我衷心的感谢她。
此外,我还应邀参加了在新西兰奥克兰召开的2011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Ganoderma Science 和在台北召开的2006全球华人灵芝研讨会,均做了学术报告。在后一会议上,还被微生物文教基金会授予“卓越成就奖”的殊荣。
1976年,科学出版出版了我与中国科学院北京植物研究所陸文樑、林忠平共同编写农村科学实验丛书《灵芝》,我撰写“灵芝的化学成分和制剂”以及“灵芝的药理和临床应用”两部分。限于当时的时代背景,未署作者名,以作者单位名义出版。
1985年,修订补充的《灵芝》第二版由三位作者署名出版。在缺少专业书的年代,此书2版共印刷近10万册,在推广灵芝科学知识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92年台北渡假出版有限公司出版了《灵芝》第二版的繁体字版,并将书名改为《灵芝的科学应用》。
随着灵芝研究、开发和应用的深入,学术界和产业界需要有一本详尽介绍灵芝的科学专著。经与灵芝学界的专家如林树钱、赵大明、陈若芸等专家商定,由我主编《灵芝的现代研究》。经过大家的努力,《灵芝的现代研究》第一版1996年由北京医科大学,协和医科大学联合出版社正式出版。时任卫生部副长兼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张文康应邀为此书撰写了序言。
很快此书就成为灵芝研究者、生产者、应用者的必备参考书。2001、2007年分别由北京医科大学出版社、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继续出版了《灵芝的现代研究》的第二、三版。从3版的字数就能看出书的变化,它们分别是18万、28万和59万字。
与一版比较,二、三版除增加許瑞祥撰写的“灵芝的分子生物学鉴定系统”外,主要章节未变,但均更新补充了大量新资料,尤以第三版为著。无论从科学性、系统性和实用性来看,它均称得上是唯一的灵芝科学专著。《灵芝的现代研究》第四版的编写工作正在进行,预定在2015年初出版。
2007年前后,一些灵芝业界的朋友建议我写一本普及灵芝科学知识的书,让更多的人了解灵芝,合理应用灵芝。我接受了这个建议,经过约半年的时间,于2008年由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出版了《灵芝从神奇到科学》(第一版),该书图文并茂的用通俗的语言、科学的数据全面介绍了灵芝的文化、生物学知识、临床疗效及其机制、如何辨别产品的好坏等常识。
2009年,又面向国外读者出版了英文版《Lingzhi from Mystery to Science》。2013年,该书的俄文译本在俄罗斯出版。同年,《灵芝从神奇到科学》(第二版)问世,此版较之第一版增加了50%的内容,反映了近5年灵芝研究的新进展。最近,从出版社获悉,台湾合记图书出版公司将出版第二版的繁体字版。
2011年12月,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了我编写的《灵芝扶正祛邪辅助治疗肿瘤》,该书深入浅出的介绍了在肿瘤化学治疗和放射治疗时,灵芝的辅助治疗作用及其疗效机制。
在灵芝的科普工作方面,我还组织并参与科学教育电影《中华灵芝走出神话》(北京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的摄制工作,并出版了科普音像出版物《灵芝—药用价值与合理应用》(解放军医学科学出版社)。这些工作推动了灵芝的研究与产品开发,普及了灵芝的历史、文化和医药知识,指导了灵芝的合理应用。
在灵芝研究的过程中,除阅读古代和现代医药学文献之外,我还阅读了许多有关灵芝历史与文化的文献资料。集如意优美造型和神奇药效于一身的灵芝,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的吉祥物。灵芝的“灵气”深深地感染了我,并影响我的人生哲学。
我给自己,也是给灵芝业界提出了三项“基本要求”,就是“科学的研发灵芝,合理的应用灵芝,正确的评价灵芝”。纵览目前灵芝学术界和产业界的现状,距此要求尚有不少差距,还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本文中涉及到的文献资料,在《灵芝的现代研究》(第三版)、《灵芝从神奇到科学》(第二版)以及《林志彬教授从事医学教育50周年论文选集》(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2011)等书中多可查到,为省篇幅,就不再列出。(本文完成於2014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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